第 111 章·轨道轰炸下的生活
人联只能想象这滂沱的阿尔法射线大概是怎么来的，这意味着我们敌人在它们战舰内部安装了一个超大规模的粒子加速阵列，它们的主炮，无论是磨盘还是鬼眼身上的猩红眼球纵然再有大小之分，其单个的表面积都和人联哪怕耀斑级的正面投影差不多大。以人联现在的技术，做一门战舰那么大的巨炮理论上不是不可能，但直到我们遭遇这些敌人之前没有人觉得自己有必要做这样一件事。
秦岭山脉，郁郁葱葱的群山之间，人造的地貌伪装已经消散。大块的草皮与树林被机械的巨力掀开，山崖的峭壁显露出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完成改装的武器发射阵列，以大地做发射井，积藏于此的战术和导弹正暴雨般向着天空攒射。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导弹点火引燃了群山间的森林，高温与空气的流通让火势大作并越发得不到控制，或者说根本没有打算进行控制。
火焰让在本地栖息的动物遭了灾，在20年前此地也作为要害之处遭受了许多发核弹的袭击，辐射的影响依托当地变异的动植物而有所体现，比如在树林间高速穿梭，用两根尾巴荡着秋千的猴子——20年的时间本地的生态原本已经经由自然完成了大部分的修复，而如今战争却再一次将它摧毁。所以，逃跑吧，小东西！这地上的火焰虽然危险，但它来势缓慢，你们还有时间，跑得越远越好。不然等那来自天空的火雨降下时，你们可就无路可逃了！
核弹发射阵列如烟火一般喷吐毁灭，但它的动作终究慢了一步，因此此时的天穹上，由于空气电离产生的真空已经让云层中心出现了一个不详的漩涡，地面热量的积累使得群山间狂风大作。乌云低沉，其中有着自然或者非自然的闪电在穿梭，似乎一场倾盆大雨就要降下——但这却并没有，因为忽的一下云层被拨开，明亮的光芒，就如同太阳亲自穿过了云层来到地表之上那般的明亮倾泻而下！宏大的光柱笼罩了刚刚还在发射核导弹的山峰阵列，将那其中的一切在刹那间湮灭
“轰！”
当这巨响透过层层的岩石传导到山岭下的隧道中时，战士们都不由地感觉到心口一紧。这条秦岭间的地下长龙并不完全是人联修的，其中相当一部分其实是本地国家战略中枢所在，在曾经的核战争里这个地方可发挥了远胜亚曼托的效力，为这个国家保留了复兴的能力。而如今曾经的地下通道被更大地拓宽了，并且还使用了大量金属的加固，通道直达上方，与山峰中的发射阵列本是相连的。
不过此时，联通的通道却已经经由一面黑色的，沉重的防爆墙给阻隔。门的那一边传来隆隆的巨响和垮塌声，门的这一边许多检查站的战士不由得握紧武器，但他们也说不清自己在担心什么，或许是怕这个地方垮掉，或者是通道附近那些静默着站在充电仓里的人联机器人？那玩意身上的火力比他们防御组织一个班的火力还强，并且这玩意在人身边挺渗人的，越是往边缘的通道巡逻这些机器哨兵也就越多，为什么要在这些地方布置这么多机器人？
战士们不由得将目光看向此时正在进行测量检查的人联工程师——那些将自己全身包裹在铁壳子中的“外星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接触，他们只关心自己手头的事并且满口听不懂的术语，不过这不是说他们是坏人，人联的家伙只是有点冷漠。但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那位始终露着脸的带队长官，虽然他自称叫李斯特，但他有一张和他们一样的面孔，和友善的态度。
“这位首长，外星人飞船到底长什么样啊？”
年轻的战士问话都有些忐忑，但这位人联军士长回答却很爽快，眼看工程师们还在忙，他干脆和防御组织的士兵们一起坐在巡视的斗犬吉普车引擎盖上放出了一台小型全息投影机，在当地人的惊叹中讲起了故事。和他们描述起了太空，太空中的战争与星球上的防御，在文明崩塌的20年间，虽然这块土地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文明大规模的倒退也是客观存在的问题，星星与太空船，对于这些大多没有办法接受高中以上教育的青年们显得太过神奇和难以理解。
但他们依然可以去学习，只要还保留着文明的组织结构和文化传承，这些当地人也都绝不会比muv地球的人做的更坏。要知道，不过十来年而已，muv地球就成为了主星系之一，这颗星球和它上面的人同样会有这样的潜力，在可见的未来注定发出闪耀的光明来。这个全球防御组织的成立就和曾经muv地球的人类联合阵线是一样的，基本可以作为人联理事会在当地的前身，并最终随着人联文明在此的投入增加从一个本地组织融入人联的政治实体——嘛，虽然绕回来人联还是馋这颗星球上的人力与自然资源，但我们又何必撒谎呢？更何况，人联的作为一向对当地人也是好的。
而且，从已知的情报里来说，对于这些降沉的地球，人联不来占领，难道交给那个泰拉联邦吗？
“首长，两公里宽八百米高的铁盘子飞在天上，那岂不是比一座山还重？”头顶的穹顶微微晃动，一些细小的尘埃在通道中弥漫，在这种环境下心理压力无疑是巨大的，所以李斯特被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外星人那么厉害，肯定有比核武器厉害得多的东西，我们这些在地下的掩体真的能顶得住吗？”
他没有立刻就回答，而是鼓励大家将心中的问题全都说出来，所以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并且还有人提起他们曾经看过的，那些战前流传的电影游戏。
“死星一道光束下来，星球就爆炸了？”
李斯特没说话，旁边忙活的科学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完全被逗乐了。此时掩体的震动依然没有结束，这说明外星人的轰炸还在持续，但在这地下却开始了一场关于质量守恒的科普——人联的科学家们，他们冷漠并且并不很关心，或者很愿意接近这些当地人，但是因为他们自身的职业敏感性所以激发了兴趣。而这些当地人呢？事关他们的生死，不论他们究竟能不能听懂都充满了求知欲地聆听科学家的讲述，在这庇护所的地下，意外开始了一场关于人联星球防御的解析。
“质量守恒，是不变的公理。我们并不否认宇宙客观存在能毁灭地球的东西，无论是恒星的氦闪还是能横扫星海的超新星爆炸都可以轻易毁灭地球这样的目标，因为天体的能量太大了，远超地球的总质量——听懂了吗？想要毁灭地球，那就得有超越地球总质量的能量。而这些外星人究竟有没有能力将超越一整个地球的总能量装在它们的飞船上呢？我们认为是没有的，因为从统计来算，外星母舰主炮释放的能量约为十万吨tnt。”
白色rig护甲面罩下传来一声嗤笑：“十万吨，本质上来说甚至还不如一枚大点的核弹...你们以前发生的核大战，不都用了很多百万吨级别的核武吗？所谓轨道轰炸这种事，你们其实早就经历过了。所以这些东西能造成多大破坏？它们连把一整座小山峰蒸发都做不到！”
防御组织的士兵们不得不扳起手指来算一算十万吨到底是多大的一股能量，能造成多大的破坏。此时一旁的李斯特军士长开口了，他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科学家的狂言，避免他给当地人植入不正常的观念。
“能量的总量终究是一个参考，但关键在于它的利用方式。”
武器与武器之间是不可以一概而论的，单纯的当量换算很容易产生迷惑的效果，这也是大众普遍的一个误区。如果换一种解释，能量就好比水，十万吨的水如果只是直接放开，恐怕一座地基稳固的房子都不容易冲不跨。这就好比旧时代人类的核弹，之所以采用五百米以上空爆的方式便是希望利用一个半球的破坏效果，但即便如此绝大多数能量都没有有效利用，有一大半都扩散到大气中，冲上天空去了，如此，纵然是五千万吨的沙皇炸弹也没能削平新地岛哪怕一个山丘。
可如果不要十万吨，仅仅是一万吨的水，被接入高压水枪，甚至放进高压水刀的容器，更少的水产生的压强反而能够轻易切开钢板！能量的集中往往比它的总量更加重要，利用效率极大接近百分之百与不到百分之二十完全是天差地别，不可以一概而论。
“旧时黎明之锤的满功率当量也不过五千吨当量，更别提集中于一点，ueg战列舰都能切开的裁决之锤了...看见外星母舰照片上那些巨大的缺口了吗？光明石碑要塞炮的动能总量其实不过4万吨当量罢了，但如果换做核弹恐怕四百万吨都不见得能做到如此破坏力，就因为集中。”见军士长与科学家一唱一和，士兵们差点就忘了头顶还在发生的震颤，不由得问了一声：“所以，这些外星人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呢？咱们躲在这地下究竟安全不安全？”
“这个嘛...”李斯特军士长摸了摸下巴，虽然这家伙根本不长胡子，“考虑到质量守恒，每一次都放出接近十万吨当量的能量并且还能如此持久，人联尚没有这样强力的电容与武器。”
“那就是更厉害了？”
“十万吨当量如果真的完全集中在一个点，如同将泰山压在一根针尖上，那么不要说我们的地下庇护所，它完全可以切开十公里厚的地壳！我们根本就没得打。”科学家在脑袋侧面敲了一下，护甲头盔收拢放下，从里面显露出一张嘴角绒毛初生的脸，让士兵们惊讶对方的年纪原来和他们一般大，“但好消息是，它们能量没那么集中，我不是说持续下去能不能挖平整座山脉，但真要有那么一天，主星系的舰队也早就到了。”
“战争没有绝对，就算轰炸不行，它们完全可以采用抵近的方式将我们拔除。”李斯特突然这么说道，他指着这些山脉深处的隧道口，“这就是我们要在每一处隧道都设立武装机器人的原因...走吧，各位，我希望没有那样一刻，但还是那句话，战争没有绝对。”
战争没有绝对，这句话不论是之于人类，还是之于敌人，可能都是同一个道理，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人联针对性的措施确实取得了效果，这场战争从它开始就没有按照我们的步调在走，但尽管慢了一点，但总算到如今，阿尔法一只脚踩进了我们的部署之中。
“d-117号发射阵地被毁”
“警告，侦测到核聚变弹头殉爆，破坏深度230米”
“12号主峰融毁，第一层地质防御出现结构性弱点！”
一道又一道不间断地从天空射下的光束横扫群山，看起来人类只是在单方面挨打。每一处，每一个暴露的发射阵地都遭到了摧毁，追随着导弹发射的火光光束将毁灭带到。十万吨当量在人的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但在现实中阿尔法射线的轰击如同世界末日，每一次都有一座山峰消失，光束照射的时间里能量洪流直冲地底，这比什么钻探都要可怖，一两公里高的山头被活活劈开，几十万吨燃烧着烈火的土石被喷上天的景象震撼人心，而这其中甚至还夹杂着核弹的殉爆——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核材料没有核扳机是绝不会发生反应，但阿尔法射线的能量有时太过集中以至于制造了这样的环境。这正好印证了此前的话，核爆的烈火冲天而起，发生在地下发射井内的爆炸效果比阿尔法射线的钻探都还要有效，它直接将一座山峰拦腰炸崩，然后将冲击力作用于山脉地下！在这一瞬间，昆仑要塞内部一个区间隧道网络的顶端如同遭到了某种猛击，金属的穹顶和拱形支柱上亮起了一律蓝光。
是质量屏障！但屏障并没有作用在隧道本身，而是作用在上面的山体之中。我们的敌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与什么进行对抗，看起来普通的山脉要塞其实沿着隧道铺就的每一个地方都被打入了深深的“加固钉”。这种纳米钢筋材料最早被利用于火星，众所周知火星缔造了人联“地下殖民”的传统，也开发出了最为完善的地下空间改造技术。这种动辄几公里长，并且数以千计的材料会像鱼骨架一样在隧道等结构外层进行架设，并且沿着架设的通道可以向山体输送特质混凝土剂，能够极大强化岩层和沙土的抗性，甚至达到十倍不止。
这种给山体搭建骨架的方式便是承受供给压力的主体，但即便能够维持不崩溃，但也不是不会发生变形，因此，在山体中还部署了一批屏障发生器，它们最大的作用就是将冲击的动能给转移到周围而不是继续往下。因此，就在这危险的山崩之下，人联的隧道网络里依然安然无恙，灯火通明。
城市，在更为遥远的地方，而地下的空腔使用人联所承认的编号的话总计有不下两百个，其中一半的数字都是用于工农业，而其他还未被正式启用的那就更多了。而说是空腔，但对于进入的人来说就像进入了一个灯火通明的综合性楼群，在几十米高的岩壁之下修起的大楼中有人影走动，忙碌的气息十分明显。
根据人联的要求，全球防御组织已经下达了总动员令，因此所有进入地下城得到庇护的人首先就得完成登记并接受工作的安排。就像小孩子会被集中起来接受在如今的时代十分稀罕的教育来作为管理，大部分男性的劳动力都被投入了地下城市的建设与开拓之中，而女性也被要求进入工业生产。在未来的宣传影像中，这一幕毫无疑问是“充满了伟大的牺牲精神与奉献精神”的，是人类团结一致抵御外敌，在人联的带领下积极自救的一项历史典范，并且如果可以，这将凝聚起人联与当地人之间牢不可破的纽带。毫无疑问，还有什么比并肩作战更加深刻，更加牢不可破的情谊呢？本地的归化一切都将顺理成章，而趁这个机会将当地人纳入人联的生产体系与经济体系也是一个不可错过的良机。
看起来一切都很好，但那是未来的人们回望现在所看见的，就当地人主观上来说，他们大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和谁建立什么友谊或者树立什么典范，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生存，这不是什么很美好的体验，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的自觉。
一对夫妻，男子如今可能正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戴着过滤面罩与安全帽跟随着大部队在地下的深处与工程队一起作业。无论熟练与否，他们就按着要求平整洞穴，开动见过或者没见过的工程机械在这里搭建起楼房。人们工作的积极性还是挺高的，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安置的房屋便是为他们自己修筑的，进入地下的人很多，很多人目前还只能居住在方舱一般的安置点中，缺乏隐私与安全感，总是需要更多的房屋。
而妻子，如今可能穿着防尘服并且套住头发，在接近流水线的农业工厂中和许多和她一样的妇女一起进行着劳作。雾化栽培工厂培养的农作物成熟地很快，绿叶蔬菜不到一个星期，至于像小麦和水稻这样的主食时间更长一点，而作为为居民提供蛋白质和油脂的豆类数量也十分不少。这些居民们并不知道这些作物的种子全部都是人联从工研部输送来的改良种，比如稻麦的杆长得极短，蕙却很大很长，而大豆的豆荚又薄又脆，手指一撮便能挤出来。妇女们每天经手的作物将是她们曾经半生的总和，第一次接触到流水线农业的她们恐怕很难想象，自己的生活已经发生了永久的变化。
无论是建材还是食品的加工，都来自地下的工业空腔——每天都有很多人被送到了这里，虽然有强制的一方面，因为工业区总有大量的军警，是来监督他们的。但年轻且头脑更灵活的青年人本就适合送进工业，地下城市是为避难诞生，生活总是枯燥的，不仅是为了有效利用人力，也是防止这些精力过剩的青年人在地下城制造事端，并对他们的未来负责——他们永远都不能再继续生活在废土上，成为一名游荡的匪徒或侠客了，他们在未来必须成为文明人，这点人联会用大饼和子弹来保证教育的成功。
这是一套极为简略，但是一定极为有效的策略，同时也是对于人联过去数年都没有有效开发这颗星球的一点弥补。在过去，基于社会学研究的需要人联几乎有意保持了地铁地球核废土的状态，关于人类文明的重组，异化，和环境变迁对人类的改变方面的研究在前些年层出不穷，但要此时来说，人联得到的最为重要的研究结果是——不要浪费时间，而是主动去动员，组织起一切力量！我们不知道人联领袖究竟怎么想，但早有人指出：如果我们能早点将地铁地球作为一个扩张的支点加以部署，我们不会陷入如今这般尴尬的处境。
也许是，但这种教训只能用于未来，如今，我们只能亡羊补牢。
外面在轰炸，但地下的城市没有任何的感受，甚至没有一点地面或者天空的震动。人们感受不到，对于大众来说，生活是眼前的东西，而至于传说中的战争，对于已经进入地下城的他们还太过遥远，似乎隔着天和地。
也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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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山脉，郁郁葱葱的群山之间，人造的地貌伪装已经消散。大块的草皮与树林被机械的巨力掀开，山崖的峭壁显露出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完成改装的武器发射阵列，以大地做发射井，积藏于此的战术和导弹正暴雨般向着天空攒射。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导弹点火引燃了群山间的森林，高温与空气的流通让火势大作并越发得不到控制，或者说根本没有打算进行控制。
火焰让在本地栖息的动物遭了灾，在20年前此地也作为要害之处遭受了许多发核弹的袭击，辐射的影响依托当地变异的动植物而有所体现，比如在树林间高速穿梭，用两根尾巴荡着秋千的猴子——20年的时间本地的生态原本已经经由自然完成了大部分的修复，而如今战争却再一次将它摧毁。所以，逃跑吧，小东西！这地上的火焰虽然危险，但它来势缓慢，你们还有时间，跑得越远越好。不然等那来自天空的火雨降下时，你们可就无路可逃了！
核弹发射阵列如烟火一般喷吐毁灭，但它的动作终究慢了一步，因此此时的天穹上，由于空气电离产生的真空已经让云层中心出现了一个不详的漩涡，地面热量的积累使得群山间狂风大作。乌云低沉，其中有着自然或者非自然的闪电在穿梭，似乎一场倾盆大雨就要降下——但这却并没有，因为忽的一下云层被拨开，明亮的光芒，就如同太阳亲自穿过了云层来到地表之上那般的明亮倾泻而下！宏大的光柱笼罩了刚刚还在发射核导弹的山峰阵列，将那其中的一切在刹那间湮灭
“轰！”
当这巨响透过层层的岩石传导到山岭下的隧道中时，战士们都不由地感觉到心口一紧。这条秦岭间的地下长龙并不完全是人联修的，其中相当一部分其实是本地国家战略中枢所在，在曾经的核战争里这个地方可发挥了远胜亚曼托的效力，为这个国家保留了复兴的能力。而如今曾经的地下通道被更大地拓宽了，并且还使用了大量金属的加固，通道直达上方，与山峰中的发射阵列本是相连的。
不过此时，联通的通道却已经经由一面黑色的，沉重的防爆墙给阻隔。门的那一边传来隆隆的巨响和垮塌声，门的这一边许多检查站的战士不由得握紧武器，但他们也说不清自己在担心什么，或许是怕这个地方垮掉，或者是通道附近那些静默着站在充电仓里的人联机器人？那玩意身上的火力比他们防御组织一个班的火力还强，并且这玩意在人身边挺渗人的，越是往边缘的通道巡逻这些机器哨兵也就越多，为什么要在这些地方布置这么多机器人？
战士们不由得将目光看向此时正在进行测量检查的人联工程师——那些将自己全身包裹在铁壳子中的“外星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接触，他们只关心自己手头的事并且满口听不懂的术语，不过这不是说他们是坏人，人联的家伙只是有点冷漠。但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那位始终露着脸的带队长官，虽然他自称叫李斯特，但他有一张和他们一样的面孔，和友善的态度。
“这位首长，外星人飞船到底长什么样啊？”
年轻的战士问话都有些忐忑，但这位人联军士长回答却很爽快，眼看工程师们还在忙，他干脆和防御组织的士兵们一起坐在巡视的斗犬吉普车引擎盖上放出了一台小型全息投影机，在当地人的惊叹中讲起了故事。和他们描述起了太空，太空中的战争与星球上的防御，在文明崩塌的20年间，虽然这块土地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文明大规模的倒退也是客观存在的问题，星星与太空船，对于这些大多没有办法接受高中以上教育的青年们显得太过神奇和难以理解。
但他们依然可以去学习，只要还保留着文明的组织结构和文化传承，这些当地人也都绝不会比muv地球的人做的更坏。要知道，不过十来年而已，muv地球就成为了主星系之一，这颗星球和它上面的人同样会有这样的潜力，在可见的未来注定发出闪耀的光明来。这个全球防御组织的成立就和曾经muv地球的人类联合阵线是一样的，基本可以作为人联理事会在当地的前身，并最终随着人联文明在此的投入增加从一个本地组织融入人联的政治实体——嘛，虽然绕回来人联还是馋这颗星球上的人力与自然资源，但我们又何必撒谎呢？更何况，人联的作为一向对当地人也是好的。
而且，从已知的情报里来说，对于这些降沉的地球，人联不来占领，难道交给那个泰拉联邦吗？
“首长，两公里宽八百米高的铁盘子飞在天上，那岂不是比一座山还重？”头顶的穹顶微微晃动，一些细小的尘埃在通道中弥漫，在这种环境下心理压力无疑是巨大的，所以李斯特被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外星人那么厉害，肯定有比核武器厉害得多的东西，我们这些在地下的掩体真的能顶得住吗？”
他没有立刻就回答，而是鼓励大家将心中的问题全都说出来，所以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并且还有人提起他们曾经看过的，那些战前流传的电影游戏。
“死星一道光束下来，星球就爆炸了？”
李斯特没说话，旁边忙活的科学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完全被逗乐了。此时掩体的震动依然没有结束，这说明外星人的轰炸还在持续，但在这地下却开始了一场关于质量守恒的科普——人联的科学家们，他们冷漠并且并不很关心，或者很愿意接近这些当地人，但是因为他们自身的职业敏感性所以激发了兴趣。而这些当地人呢？事关他们的生死，不论他们究竟能不能听懂都充满了求知欲地聆听科学家的讲述，在这庇护所的地下，意外开始了一场关于人联星球防御的解析。
“质量守恒，是不变的公理。我们并不否认宇宙客观存在能毁灭地球的东西，无论是恒星的氦闪还是能横扫星海的超新星爆炸都可以轻易毁灭地球这样的目标，因为天体的能量太大了，远超地球的总质量——听懂了吗？想要毁灭地球，那就得有超越地球总质量的能量。而这些外星人究竟有没有能力将超越一整个地球的总能量装在它们的飞船上呢？我们认为是没有的，因为从统计来算，外星母舰主炮释放的能量约为十万吨tnt。”
白色rig护甲面罩下传来一声嗤笑：“十万吨，本质上来说甚至还不如一枚大点的核弹...你们以前发生的核大战，不都用了很多百万吨级别的核武吗？所谓轨道轰炸这种事，你们其实早就经历过了。所以这些东西能造成多大破坏？它们连把一整座小山峰蒸发都做不到！”
防御组织的士兵们不得不扳起手指来算一算十万吨到底是多大的一股能量，能造成多大的破坏。此时一旁的李斯特军士长开口了，他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科学家的狂言，避免他给当地人植入不正常的观念。
“能量的总量终究是一个参考，但关键在于它的利用方式。”
武器与武器之间是不可以一概而论的，单纯的当量换算很容易产生迷惑的效果，这也是大众普遍的一个误区。如果换一种解释，能量就好比水，十万吨的水如果只是直接放开，恐怕一座地基稳固的房子都不容易冲不跨。这就好比旧时代人类的核弹，之所以采用五百米以上空爆的方式便是希望利用一个半球的破坏效果，但即便如此绝大多数能量都没有有效利用，有一大半都扩散到大气中，冲上天空去了，如此，纵然是五千万吨的沙皇炸弹也没能削平新地岛哪怕一个山丘。
可如果不要十万吨，仅仅是一万吨的水，被接入高压水枪，甚至放进高压水刀的容器，更少的水产生的压强反而能够轻易切开钢板！能量的集中往往比它的总量更加重要，利用效率极大接近百分之百与不到百分之二十完全是天差地别，不可以一概而论。
“旧时黎明之锤的满功率当量也不过五千吨当量，更别提集中于一点，ueg战列舰都能切开的裁决之锤了...看见外星母舰照片上那些巨大的缺口了吗？光明石碑要塞炮的动能总量其实不过4万吨当量罢了，但如果换做核弹恐怕四百万吨都不见得能做到如此破坏力，就因为集中。”见军士长与科学家一唱一和，士兵们差点就忘了头顶还在发生的震颤，不由得问了一声：“所以，这些外星人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呢？咱们躲在这地下究竟安全不安全？”
“这个嘛...”李斯特军士长摸了摸下巴，虽然这家伙根本不长胡子，“考虑到质量守恒，每一次都放出接近十万吨当量的能量并且还能如此持久，人联尚没有这样强力的电容与武器。”
“那就是更厉害了？”
“十万吨当量如果真的完全集中在一个点，如同将泰山压在一根针尖上，那么不要说我们的地下庇护所，它完全可以切开十公里厚的地壳！我们根本就没得打。”科学家在脑袋侧面敲了一下，护甲头盔收拢放下，从里面显露出一张嘴角绒毛初生的脸，让士兵们惊讶对方的年纪原来和他们一般大，“但好消息是，它们能量没那么集中，我不是说持续下去能不能挖平整座山脉，但真要有那么一天，主星系的舰队也早就到了。”
“战争没有绝对，就算轰炸不行，它们完全可以采用抵近的方式将我们拔除。”李斯特突然这么说道，他指着这些山脉深处的隧道口，“这就是我们要在每一处隧道都设立武装机器人的原因...走吧，各位，我希望没有那样一刻，但还是那句话，战争没有绝对。”
战争没有绝对，这句话不论是之于人类，还是之于敌人，可能都是同一个道理，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人联针对性的措施确实取得了效果，这场战争从它开始就没有按照我们的步调在走，但尽管慢了一点，但总算到如今，阿尔法一只脚踩进了我们的部署之中。
“d-117号发射阵地被毁”
“警告，侦测到核聚变弹头殉爆，破坏深度230米”
“12号主峰融毁，第一层地质防御出现结构性弱点！”
一道又一道不间断地从天空射下的光束横扫群山，看起来人类只是在单方面挨打。每一处，每一个暴露的发射阵地都遭到了摧毁，追随着导弹发射的火光光束将毁灭带到。十万吨当量在人的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但在现实中阿尔法射线的轰击如同世界末日，每一次都有一座山峰消失，光束照射的时间里能量洪流直冲地底，这比什么钻探都要可怖，一两公里高的山头被活活劈开，几十万吨燃烧着烈火的土石被喷上天的景象震撼人心，而这其中甚至还夹杂着核弹的殉爆——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核材料没有核扳机是绝不会发生反应，但阿尔法射线的能量有时太过集中以至于制造了这样的环境。这正好印证了此前的话，核爆的烈火冲天而起，发生在地下发射井内的爆炸效果比阿尔法射线的钻探都还要有效，它直接将一座山峰拦腰炸崩，然后将冲击力作用于山脉地下！在这一瞬间，昆仑要塞内部一个区间隧道网络的顶端如同遭到了某种猛击，金属的穹顶和拱形支柱上亮起了一律蓝光。
是质量屏障！但屏障并没有作用在隧道本身，而是作用在上面的山体之中。我们的敌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与什么进行对抗，看起来普通的山脉要塞其实沿着隧道铺就的每一个地方都被打入了深深的“加固钉”。这种纳米钢筋材料最早被利用于火星，众所周知火星缔造了人联“地下殖民”的传统，也开发出了最为完善的地下空间改造技术。这种动辄几公里长，并且数以千计的材料会像鱼骨架一样在隧道等结构外层进行架设，并且沿着架设的通道可以向山体输送特质混凝土剂，能够极大强化岩层和沙土的抗性，甚至达到十倍不止。
这种给山体搭建骨架的方式便是承受供给压力的主体，但即便能够维持不崩溃，但也不是不会发生变形，因此，在山体中还部署了一批屏障发生器，它们最大的作用就是将冲击的动能给转移到周围而不是继续往下。因此，就在这危险的山崩之下，人联的隧道网络里依然安然无恙，灯火通明。
城市，在更为遥远的地方，而地下的空腔使用人联所承认的编号的话总计有不下两百个，其中一半的数字都是用于工农业，而其他还未被正式启用的那就更多了。而说是空腔，但对于进入的人来说就像进入了一个灯火通明的综合性楼群，在几十米高的岩壁之下修起的大楼中有人影走动，忙碌的气息十分明显。
根据人联的要求，全球防御组织已经下达了总动员令，因此所有进入地下城得到庇护的人首先就得完成登记并接受工作的安排。就像小孩子会被集中起来接受在如今的时代十分稀罕的教育来作为管理，大部分男性的劳动力都被投入了地下城市的建设与开拓之中，而女性也被要求进入工业生产。在未来的宣传影像中，这一幕毫无疑问是“充满了伟大的牺牲精神与奉献精神”的，是人类团结一致抵御外敌，在人联的带领下积极自救的一项历史典范，并且如果可以，这将凝聚起人联与当地人之间牢不可破的纽带。毫无疑问，还有什么比并肩作战更加深刻，更加牢不可破的情谊呢？本地的归化一切都将顺理成章，而趁这个机会将当地人纳入人联的生产体系与经济体系也是一个不可错过的良机。
看起来一切都很好，但那是未来的人们回望现在所看见的，就当地人主观上来说，他们大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和谁建立什么友谊或者树立什么典范，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生存，这不是什么很美好的体验，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的自觉。
一对夫妻，男子如今可能正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戴着过滤面罩与安全帽跟随着大部队在地下的深处与工程队一起作业。无论熟练与否，他们就按着要求平整洞穴，开动见过或者没见过的工程机械在这里搭建起楼房。人们工作的积极性还是挺高的，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安置的房屋便是为他们自己修筑的，进入地下的人很多，很多人目前还只能居住在方舱一般的安置点中，缺乏隐私与安全感，总是需要更多的房屋。
而妻子，如今可能穿着防尘服并且套住头发，在接近流水线的农业工厂中和许多和她一样的妇女一起进行着劳作。雾化栽培工厂培养的农作物成熟地很快，绿叶蔬菜不到一个星期，至于像小麦和水稻这样的主食时间更长一点，而作为为居民提供蛋白质和油脂的豆类数量也十分不少。这些居民们并不知道这些作物的种子全部都是人联从工研部输送来的改良种，比如稻麦的杆长得极短，蕙却很大很长，而大豆的豆荚又薄又脆，手指一撮便能挤出来。妇女们每天经手的作物将是她们曾经半生的总和，第一次接触到流水线农业的她们恐怕很难想象，自己的生活已经发生了永久的变化。
无论是建材还是食品的加工，都来自地下的工业空腔——每天都有很多人被送到了这里，虽然有强制的一方面，因为工业区总有大量的军警，是来监督他们的。但年轻且头脑更灵活的青年人本就适合送进工业，地下城市是为避难诞生，生活总是枯燥的，不仅是为了有效利用人力，也是防止这些精力过剩的青年人在地下城制造事端，并对他们的未来负责——他们永远都不能再继续生活在废土上，成为一名游荡的匪徒或侠客了，他们在未来必须成为文明人，这点人联会用大饼和子弹来保证教育的成功。
这是一套极为简略，但是一定极为有效的策略，同时也是对于人联过去数年都没有有效开发这颗星球的一点弥补。在过去，基于社会学研究的需要人联几乎有意保持了地铁地球核废土的状态，关于人类文明的重组，异化，和环境变迁对人类的改变方面的研究在前些年层出不穷，但要此时来说，人联得到的最为重要的研究结果是——不要浪费时间，而是主动去动员，组织起一切力量！我们不知道人联领袖究竟怎么想，但早有人指出：如果我们能早点将地铁地球作为一个扩张的支点加以部署，我们不会陷入如今这般尴尬的处境。
也许是，但这种教训只能用于未来，如今，我们只能亡羊补牢。
外面在轰炸，但地下的城市没有任何的感受，甚至没有一点地面或者天空的震动。人们感受不到，对于大众来说，生活是眼前的东西，而至于传说中的战争，对于已经进入地下城的他们还太过遥远，似乎隔着天和地。
也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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