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江澄拍案而起，指着金准：“这便是从那小畜生身上剪下来的！当天发生了什么，想必诸位都已经听说了，这小子存心要利用鬼将军来杀我。”
金准张口：“啊啊啊”，伸手想坐起来，金子贤赶紧按下他，转头道：“江宗主，小孩子的恶作剧，你怎么当真呢？你现下不是好好的么？在场的除了犬子，又有谁受伤了。”
金凌立马再踩一脚：“小孩子的恶作剧？魏婴，你说，这种符咒是不是你创出来恶作剧的？”
魏婴道：“这驱尸符是挺厉害的，用得好的确可以控制高级凶尸，但温宁前段日子又被我炼化了一次，他又长期听云深不知处的清心音，去除了一些凶性，这种驱尸符还是十几年前的老版本，所以就没怎么起作用——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起了作用，怕是非要闹出几条人命不可。”
金子德看局势分明，立马见风使舵，叹道：“这用心，也太歹毒了，这才多大，竟敢这样害人？大了可怎么得了？”
金子云再插一刀：“大了？大了不就是又一个那个谁么？这小的跑到大的面前班门弄斧，又是窗子下面偷窥人家睡觉，又是骂街画符信口雌黄，使尽了浑身解数，但到底还是大的厉害，直接把小的舌头给剪了，一片清净。只是可惜，咱们金麟台的脸都被丢干净了，好一个“夜窥翠微居”，真是好大的本事，这是想效法“卧底不夜天”？小孩子不知轻重深浅，竟玩儿到旁人家的仙府禁地去。”
金子云觉得，金子贤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坑起爹来半点都不含糊。
江澄直截了当地说：“我这人一向有仇报仇，他想要我的命，那我也要他的命。”
这时候，在场年纪最大，辈分最长的金氏族长金元真站起来劝和：“江宗主，这你就不妥当了，直平固然有错，但是听说，那个……金……金前宗主，在姑苏已经斡旋过，他剪了金准的舌头，便算是给你个交待了。金准已经没了舌头，又被你打成了重伤，江宗主何必苦苦相逼？”
江澄冷笑：“金光瑶这个罪人，能代表你们金氏吗？是他自己多管闲事，我懒得和他计较，不想和蓝涣动手罢了。”
金元真语塞，望向金凌：“这……能不能代表就看宗主的意思了。”
金凌也站起来，长身玉立熠熠夺目，他说：“好了，舅舅，当时情况紧急，你又在气头上……他还在金氏家谱上，算是金家人，又是当时在场的金氏族人中，辈分最高的，出面和你交涉，并无不妥。”
宗主定了调，金家人神态各有各的微妙。
金元真捻须沉吟，金子义左顾右盼，金子德霎时出了身冷汗，他就说金光瑶完不了，幸好当时留了条后路。
江澄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金凌，该狠的时候居然又心软，真是不争气，一个两个都来扯他的后腿。
但魏婴说得对，金凌年纪大了，要给他留点面子，江澄道：“你把他当弟弟，但是你可知道，他在姑苏诬赖你要找温宁杀他。”
金凌摆摆手，说道：“这我都知道了——但是，”他语气陡然沉重几分“阿准毕竟姓金，我身为宗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金凌把话说到这份儿，江澄不得不卖面子给他，“既然你执意保他，我姑且饶他一命，日后他再敢兴风作浪。”江澄双眼眯起，森然道:“莲花坞很久没做松鼠桂鱼了。”
在场诸人背毛直竖，魏婴陡然明白，为何他说松鼠桂鱼，江家门生的表情会那么奇怪，这一定是某种刑罚的名字，他们以为他在讥讽江澄，江澄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才对自己态度很差。
金子贤低下头，拱手道：“多谢江宗主饶命之恩，在下日后必定对犬子严加管教。”
魏婴道：“江澄，下次你要收拾他的时候叫上我，这孩子是个半吊子，学金光瑶学不像，学鬼道也学不全，我不介意亲自指点他。”
金子贤擦了擦头上的汗，赶紧又双手合十，做出谦卑之状：“不敢，不敢。”
江澄看金子贤这幅软趴趴的样子，心道：“这人不愧是金光瑶提拔上来的，把他的宁弯不折，假慈悲真凶狠，模仿了个十成十。”
魏婴话里的威胁意思已经很明显，在场还坐着几个小宗主，他们不免心有戚戚，这位金小宗主，虽然年纪轻，但是背景靠山实在是够硬。
此番不过是处理族中一个子弟，却把他们都叫来，正是杀鸡儆猴，叫他们瞧瞧在背后搞事情的下场，眼下谁都知道，金凌和金子贤离撕破脸不远了，他们几个私下都受过金子贤的好处，在金凌的冰凉目光洗礼下，皆挺直腰杆拘谨端坐。
江澄终于罢休，金凌重新坐下，拿过那片画着驱尸符衣料，扔在地上：“子贤叔父，我现在就想知道，是谁教会阿准画这种东西的？”
金子贤也是一脸不可置信，道：“这……我如何知道？我平日教他要行得正走得端，断断不可碰这些歪门邪道，如何知道他私下学了这些？”
他一抬手，狠狠抽了金准一巴掌：“小畜生，你说，你被谁蛊惑学会这些的？”
可是金准的舌头已经被剪了，只能有气无力地“啊啊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金凌懒得看他表演，吩咐门生：“给金准准备笔墨，让他写出来。”
门生拿来笔墨，金准颤颤巍巍地拿起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三个字：金光羽。
满堂哗然，金子德愕然道：“这……不可能吧，七叔虽然古怪了一些，但素来与世无争，直平，你可别瞎写。”
江澄道：“他会不会又在诬告？”
其实他也明白，金准不可能指证他爹，除非他也不想活了，只是想看看这父子俩还能玩什么花样而已。
蓝湛侧身问魏婴：“兄长说过这个人？”
魏无羡道：“确实说起过，还怀疑他呢，但你不觉得，这么容易就供出来，太顺利了么？”
金准又抬手在纸上写字，这次他写的是：药柜下面。
金凌道：“先把七叔公请来问问吧。”
江澄低声对金凌道：“恐怕已经请不来了。”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果然如江澄所言，去请金光羽的家仆回来禀报，金光羽人已经不在了。
金凌让金子贤和几个家主都等着，点了十几个精干的客卿和门生，去往金光羽的半落园。
半落园在金麟台最西首的角落里，金凌平日里是不会往这里来的，因为金光羽性格孤僻又没有什么实权，住得地方很偏僻，此处平日门可罗雀，今日却是破天荒聚集了金氏好几个头面人物。
众人穿过一片茂盛的樟木林，魏婴注意到，这里还种满了茉莉花和栀子花，对蓝湛说：“此处的花木，都是带香的呢。”
还没行到半落园，远远地闻见了一股古怪的气味，好似是烂掉的柿子，又好像是发霉的床褥，还像是搜掉的饭菜，又混合着仿佛是溷藩的味道，总之难闻至极。
金凌自小娇生惯养，受不得不干净，乍然闻见这股味道，恶心几欲呕吐，忍着难受问旁边的金子云道：“子云叔父，这是什么味道？”
金子云忍着恶心，答道：“这里不远处就是清洁所，所以不好闻。”
清洁所里住的，都是负责收泔水排遗等污秽之物的低级杂役。
江澄见金凌娇气，又忍不住训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闻见些臭气就这幅样子，还有没有点出息？”
当年他们打射日之争的时候，比这还脏臭的环境都待过，常常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如今的太平日子，就都这般矫情，这一代的孩子，真是哪里都不行。
魏婴赶紧道：“你也别骂金凌了，这里真是臭得很，我也受不了，你叫他去杀邪祟他肯定没二话，叫他闻这股子味道，确实难为他了。”
同来的金氏客卿罗灵歌也为金凌说话：“是呀，江宗主，真不是宗主娇贵，此处味道，比乡野间的猪圈和茅厕还要难闻。”
花柳街对质以后，他处境极为尴尬，不知是去是留，留下对不起兄弟，走了又对不起金如兰的提携之恩。
但林立阳主动劝他和李修竹，既然跟了金氏，还是从一而终的好，免得落个朝三暮四的名声，毕竟他到了金氏做客卿以后，便颇受重用。
一来是因为他见多识广，才干比金麟台的纨绔子弟高出一大截，性格又四平八稳；二来是因为比起看不清立场的老人，金小宗主显然更愿意用自己提拔起来的客卿。
金子德见金凌实在是难受，赶紧摸出一方锦绣牡丹帕子给他：“宗主，你先用这个捂着鼻子吧，别被浊气熏着了。”
其实他也难受得很，他们都是爷儿，平日里养尊处优，风花雪月惯了，去夜猎除邪祟还行，闻这恶心的味道，真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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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准张口：“啊啊啊”，伸手想坐起来，金子贤赶紧按下他，转头道：“江宗主，小孩子的恶作剧，你怎么当真呢？你现下不是好好的么？在场的除了犬子，又有谁受伤了。”
金凌立马再踩一脚：“小孩子的恶作剧？魏婴，你说，这种符咒是不是你创出来恶作剧的？”
魏婴道：“这驱尸符是挺厉害的，用得好的确可以控制高级凶尸，但温宁前段日子又被我炼化了一次，他又长期听云深不知处的清心音，去除了一些凶性，这种驱尸符还是十几年前的老版本，所以就没怎么起作用——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起了作用，怕是非要闹出几条人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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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云再插一刀：“大了？大了不就是又一个那个谁么？这小的跑到大的面前班门弄斧，又是窗子下面偷窥人家睡觉，又是骂街画符信口雌黄，使尽了浑身解数，但到底还是大的厉害，直接把小的舌头给剪了，一片清净。只是可惜，咱们金麟台的脸都被丢干净了，好一个“夜窥翠微居”，真是好大的本事，这是想效法“卧底不夜天”？小孩子不知轻重深浅，竟玩儿到旁人家的仙府禁地去。”
金子云觉得，金子贤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坑起爹来半点都不含糊。
江澄直截了当地说：“我这人一向有仇报仇，他想要我的命，那我也要他的命。”
这时候，在场年纪最大，辈分最长的金氏族长金元真站起来劝和：“江宗主，这你就不妥当了，直平固然有错，但是听说，那个……金……金前宗主，在姑苏已经斡旋过，他剪了金准的舌头，便算是给你个交待了。金准已经没了舌头，又被你打成了重伤，江宗主何必苦苦相逼？”
江澄冷笑：“金光瑶这个罪人，能代表你们金氏吗？是他自己多管闲事，我懒得和他计较，不想和蓝涣动手罢了。”
金元真语塞，望向金凌：“这……能不能代表就看宗主的意思了。”
金凌也站起来，长身玉立熠熠夺目，他说：“好了，舅舅，当时情况紧急，你又在气头上……他还在金氏家谱上，算是金家人，又是当时在场的金氏族人中，辈分最高的，出面和你交涉，并无不妥。”
宗主定了调，金家人神态各有各的微妙。
金元真捻须沉吟，金子义左顾右盼，金子德霎时出了身冷汗，他就说金光瑶完不了，幸好当时留了条后路。
江澄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金凌，该狠的时候居然又心软，真是不争气，一个两个都来扯他的后腿。
但魏婴说得对，金凌年纪大了，要给他留点面子，江澄道：“你把他当弟弟，但是你可知道，他在姑苏诬赖你要找温宁杀他。”
金凌摆摆手，说道：“这我都知道了——但是，”他语气陡然沉重几分“阿准毕竟姓金，我身为宗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金凌把话说到这份儿，江澄不得不卖面子给他，“既然你执意保他，我姑且饶他一命，日后他再敢兴风作浪。”江澄双眼眯起，森然道:“莲花坞很久没做松鼠桂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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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生拿来笔墨，金准颤颤巍巍地拿起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三个字：金光羽。
满堂哗然，金子德愕然道：“这……不可能吧，七叔虽然古怪了一些，但素来与世无争，直平，你可别瞎写。”
江澄道：“他会不会又在诬告？”
其实他也明白，金准不可能指证他爹，除非他也不想活了，只是想看看这父子俩还能玩什么花样而已。
蓝湛侧身问魏婴：“兄长说过这个人？”
魏无羡道：“确实说起过，还怀疑他呢，但你不觉得，这么容易就供出来，太顺利了么？”
金准又抬手在纸上写字，这次他写的是：药柜下面。
金凌道：“先把七叔公请来问问吧。”
江澄低声对金凌道：“恐怕已经请不来了。”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果然如江澄所言，去请金光羽的家仆回来禀报，金光羽人已经不在了。
金凌让金子贤和几个家主都等着，点了十几个精干的客卿和门生，去往金光羽的半落园。
半落园在金麟台最西首的角落里，金凌平日里是不会往这里来的，因为金光羽性格孤僻又没有什么实权，住得地方很偏僻，此处平日门可罗雀，今日却是破天荒聚集了金氏好几个头面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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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行到半落园，远远地闻见了一股古怪的气味，好似是烂掉的柿子，又好像是发霉的床褥，还像是搜掉的饭菜，又混合着仿佛是溷藩的味道，总之难闻至极。
金凌自小娇生惯养，受不得不干净，乍然闻见这股味道，恶心几欲呕吐，忍着难受问旁边的金子云道：“子云叔父，这是什么味道？”
金子云忍着恶心，答道：“这里不远处就是清洁所，所以不好闻。”
清洁所里住的，都是负责收泔水排遗等污秽之物的低级杂役。
江澄见金凌娇气，又忍不住训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闻见些臭气就这幅样子，还有没有点出息？”
当年他们打射日之争的时候，比这还脏臭的环境都待过，常常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如今的太平日子，就都这般矫情，这一代的孩子，真是哪里都不行。
魏婴赶紧道：“你也别骂金凌了，这里真是臭得很，我也受不了，你叫他去杀邪祟他肯定没二话，叫他闻这股子味道，确实难为他了。”
同来的金氏客卿罗灵歌也为金凌说话：“是呀，江宗主，真不是宗主娇贵，此处味道，比乡野间的猪圈和茅厕还要难闻。”
花柳街对质以后，他处境极为尴尬，不知是去是留，留下对不起兄弟，走了又对不起金如兰的提携之恩。
但林立阳主动劝他和李修竹，既然跟了金氏，还是从一而终的好，免得落个朝三暮四的名声，毕竟他到了金氏做客卿以后，便颇受重用。
一来是因为他见多识广，才干比金麟台的纨绔子弟高出一大截，性格又四平八稳；二来是因为比起看不清立场的老人，金小宗主显然更愿意用自己提拔起来的客卿。
金子德见金凌实在是难受，赶紧摸出一方锦绣牡丹帕子给他：“宗主，你先用这个捂着鼻子吧，别被浊气熏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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